第119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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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午餐時間結束的時候，茹溪還是沒理清楚。
很快，她就收攏了自己的心思，專心接下來的事情。
梅·雪的新品發布會完滿結束，茹溪的時間也就空了下來。
期間，茹溪不是沒有嘗試過去調查賀文岫的近況，但是基本上什麽都查不出來。
至於她哥哥茹崢那邊，茹溪是不放心讓他去的。
所以，這件事情只好作罷。
等到《殺氣》開機的時候，已經快到四月的下旬。
李嶸導演的風格一向不羈。
被人稱為“襄鬼”，一是因為他出生襄市，二是因為他的風格詭異，但是很多時候又會達到出人意料的效果。
恐怕任誰都沒想到，他這次的選材，會是這樣一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類型。
對於這次的劇本，她看得似懂非懂，但是與生俱來的共情能力，又能讓她很快能代入進去。
茹溪在此之前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，以她的能力，任何的角色都不在話下。
但是這一次，她的能力好像被迫失控了。
越是接近開機的日子，她就越是不受控制。
她時時刻刻都有可能會陷入《殺氣》的女主情緒當中，這也是一件很困擾的事情。
當然，這也同樣是一件非常具有挑戰性的事情。
拍攝的地點選在了襄市的影視城。
李嶸開機的時候，跟其他的導演完全不同，其他的導演一般都是會進行上香儀式，就是為了能夠安心順利地完成拍攝，他卻對此毫不在意。
茹溪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，什麽儀式都沒有，就直接開拍了。
她卻不知道，李嶸觀察她已經很長很長時間了。
第一次聽說茹溪這個名字的時候，是在和顧閑文導演的聊天當中。
顧閑文對茹溪的演技是非常認可的，而李嶸也很是相信顧閑文。
尤其是在見識到茹溪飾演的萬理之後，就更是肯定了茹溪的演技。
不過，這次的女主跟以前的角色完全不一樣。
這是一次新的嘗試，並不是一般的演技能飾演出來的。
雖然茹溪已經在去年的鳳凰獎上獲得了影後的殊榮，可是對於李嶸而言，並不意味著這次的拍攝一定會順利。
李嶸原本是這樣想的。
不過，在沒有和茹溪討論的情況下，當他看到茹溪拍攝的第一場戲之後，他就明白，這個女主，找對了。
他原本以為，就算茹溪的演技再好，也不一定能夠飾演出他心目中的那個女主。
可是等他看到茹溪在場上的變化，從原本的溫婉可人，變到那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氣質。
那種顫栗的感覺，就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一模一樣。
《殺氣》的女主名字叫做盛婉餘。
在劇本的背景之下，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。
也就代表著，所有人都是平凡而普通的。
盛婉餘就是這樣一個平凡的人，她的父母親孕育了三個孩子，而她，就是其中最小的那個。
上面兩個孩子，分別是一個哥哥，和一個姐姐。
不過在這個世界裏，並不存在所謂的偏心。
所以，盛婉餘明明是最小的那一個，和哥哥姐姐所受到的對待卻都是完全平等的。
當然了，哥哥和姐姐對待她，和其他的家人也是同樣的態度。
明明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熱情和友善，但是盛婉餘能看到更多的東西。
她從小就看到，嘴上說著非常相愛的父母，眼睛裏卻是對對方的麻木。
盡管小時候的她，根本就不懂得麻木這個詞。
可是心底的那種感覺，讓她記憶猶新。
哥哥姐姐和她之間的相處，看起來是多麽溫暖。
可是在小時候的盛婉餘眼裏，他們的眼神是冰冷無情的。
盛婉餘可以看得出來，但是她卻從來沒有對其他人說過。
就像其他人，也絕不會跟她說出自己心裏的想法一樣。
這個世界是荒謬的。人不應該被規則所束縛。
盛婉餘一直是這樣認為。
但是對審判的恐懼，讓她無法說出口。
就這樣，盛婉餘從很小的豆丁，長成了一位身姿曼妙、美麗動人的少女。
她的心裏，充斥著無法想象的折磨。
可是這個世界無法自殺，也沒有可能被其他人給殺掉。
按照這樣的情況下去，盛婉餘會按照規則，成為蕓蕓眾生中的一員。
從學校畢業之後，進入社會，成為一名普通的白領。
跟所有的同事一樣，做著最基本的工作，拿著最基本的工資。
也有可能某一天，機遇降臨在她頭上，做某項工作的時候，她的才能初露端倪，開始被上司賞識，然後平步青雲。
可是，盛婉餘的心理狀況，讓她完全無法繼續這樣的人生。
她的心裏埋著一把利刃，不是砍向別人，就是砍向自己。
不過，規則的束縛，還是讓她動了惻隱之心。
所以她決定，用一種規則無法束縛的行為，來結束自己的生命。
至於這種行為到底應該怎樣做，她想了很久很久，在心裏羅列了許多種計劃。
甚至是在每一秒空閑的時間，她都在計劃著怎樣利用其他的人，來達成自己的計劃。
一步扣一步，一環扣一環。
中間不能出現絲毫的缺漏或差池，因為一招不慎，她就有可能被規則發現。
然而被規則發現的最後結果，就是被審判。
審判，是所有人心中的噩夢。
直到她在心裏，將一切都計劃得完美無缺，才開始一步一步施行。
茹溪的第一場戲，是從中間開始的，是一場獨角戲。
在此之前，除了一個劇本，她什麽提示都沒有得到。
進組之後，李嶸導演就奉行一個規則，能不說話就不說話。
再加上其他的事情繁忙，茹溪也就沒好意思去打擾他。
只是沒想到，李嶸導演的性格竟然如此，前期不聲不響，後面直接就讓她上場了。
甚至兩人說話的時間，都沒超過十分鐘。
與其說是開拍第一場戲，更不如說是試戲的樣子。
茹溪也看得出來，對於別的導演來說，至關重要的第一場戲，也就是開門紅的那場戲，在李嶸那裏，絲毫不值一提。
索性，茹溪也沒有壓制自己的想法。
在第一場戲中，她就完全代入了前面困擾了她很久的情緒。
明明熱情洋溢的笑臉，但是她演繹出來的時候，讓人有一種莫名的、害怕的感覺。
場下的周晴看到這一幕的時候，也終於明白過來了。
之前她遇到的這樣的情況，只是時間提前了而已。
和周晴的反應不同，李嶸則是看的目不轉睛。
《殺氣》這一劇本，花了他很長的時間。
並不是說劇本是他編寫的，而是他對這個劇本琢磨了許久。
他本身是一個很有天賦的導演，但是這個劇本裏構架的世界，是前人都沒有拍攝過的。
李嶸找不到任何可以借鑒的經驗，所以只能一個人仔細再三琢磨。
對這個劇本的概念，只留存在他的心裏，任何人都沒有聽他提及過。
但是，茹溪的演繹，仿佛是從他的心裏蹦了出來。
就是這樣的！
就是這樣的一種效果！
這種仿佛找到了知音的感覺，讓李嶸整個心情都激動了起來。
他終於明白了，有些人的天賦是真的讓人難以企及。
換作是任何一個其他的女演員，都絕對達到不了這樣的效果。
等茹溪拍完一場下場的時候，面對的就是李嶸喜形於色的臉。
“太棒了！茹溪你簡直就是個天才！”
茹溪從認識他這麽久，都從來沒有見到過他這樣外露的表情。
不過，能受到這樣一位鬼才導演的肯定，對於茹溪來說，也是一件很值得榮耀的事情。
脫離盛婉餘的情緒後，茹溪就恢覆成平常的樣子。
盡管受了這麽大的誇讚，但是臉上除了有些榮幸之外，沒有太大的情緒變化。
“嶸導，您過譽了，我只是對這個角色琢磨了很久而已。”
相比之前稍顯冷淡的態度，李嶸現在的態度簡直天差地別。
看著茹溪的眼神，仿佛都要放出光來。
要不是眾人都知道他的性子，還以為他是遇上了什麽真愛。
“不不，我這絕對不是過譽。”
李嶸還以為，就算茹溪的演技再高超，還是免不了讓他指導的。
卻沒想到，茹溪演出的效果，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。
本來他還打算在看完她的第一場戲後，花一段時間對她的演技進行一個調.教。
現在看來，完全沒有必要了。
甚至，有了茹溪的存在，其他的演員也幾乎有了一個模板。
一個另一個世界的模板。
雖然盛婉餘才是主角，可是這個世界的其他人，心中的想法何嘗不是那個樣子呢？
他們跟盛婉餘是一樣的，只是盛婉餘敢於嘗試，而其他人卻遲遲不敢踏出那一步。
但是，那些埋藏在心裏面的想法，其他的人與盛婉餘沒有任何區別。
是以，每個人表現出來的，與盛婉餘也應當沒有任何區別。
不過這種表演的方式，與現在其他的電影表達出來的，是完全不一樣的。
這也是，李嶸遲遲沒有開機、在演員方面尋找了很久的主要原因。
《殺氣》這部電影裏，對每一個演員的演技，都有著較高的要求。
但是只要有一個人演繹出來他心裏的感覺，其他的演員就可以照做。
演技太過匠氣沒關系，最重要的是有一定的模仿能力，一定要能模仿出那種感覺來。
現在，茹溪用演技告訴他，這個開頭是他沒想到的順利。
他相信，在茹溪和他自己的指導下，只要其他演員不是傻子，都很快能明白應該怎麽演繹。
這可要大大節省了他的時間。
原本他還打算花一個星期，甚至更多的時間來調.教眾人的演技的。
茹溪的第一場戲，讓他對接下來的拍攝充滿了莫大的信心。
然後，他懷著找到了寶藏一樣的心情，將其他的演員召集了過來。
《殺氣》劇組裏，茹溪發現自己認識的演員沒有幾個。
不過，僅有的認識的那幾個演員，都是在演技上面有著不錯的天賦的。
所以，茹溪的想法跟李嶸差不太多，覺得接下來的戲份應該穩了。
只是萬萬沒想到的是，兩人現在抱著多大的信心，在看到眾人的演繹之後，就迎來了多大的失望。
很快，在李嶸的吩咐下，場務將所有的演員都聚集了起來。
面對著李嶸這樣的大導，還有茹溪這個新晉的鳳凰獎影後，其他的演員顯得有點興奮加激動。
李嶸找過來的都是比較務實的演員，每一個都是很踏實，且願意在演技上面下功夫的人。
能得到李嶸導演的指導，還能看到新晉影後的演技，從中學到一些東西，這是他們此行最大的目的。
所以每個人都是對接下來的日子抱著很大期待的。
就跟李嶸和茹溪，同樣對他們抱著期待一樣。
然而，事實很快就磨滅了所有人的期待。
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像茹溪那樣有天賦的李嶸，沒有打算直接讓眾人上場。
而是讓眾人集結到監視器前。
進組的眾人也迎來了他們的第一個任務，那就是觀看茹溪的第一場演繹。
“我也不需要你們的演技能驚為天人，只要跟著監視器上面的茹溪學，能達到她的十分之一的效果，那接下來的一切就都OK了。”
李嶸說話的時候，眾人感覺到一股沒來由的壓力。
但是，這個十分之一，卻是讓大家感覺到有一點點被看輕的感覺。
說一點點其實有些誇張，其實眾人感覺到很受冒犯。
他們心想，雖然自己的演技可能確實不如茹溪這位新晉影後，但是論相對距離，是絕對不會差十分之九這麽遠的。
眾人這麽想著，臉上也不由露出了一點點想法。
李嶸沒有在意，茹溪倒是有些覺得導演太給她拉仇恨。
不過，如果能促進眾人的行動能力，茹溪也是不介意被當成靶子的。
兩邊人的想法完全不同，一邊想要讓其他演員給力一點，另一邊想證明自己的實力。
只是在眾人看完茹溪第一場的獨角戲後，他們不由懵了。
這一場讓眾人完全感受到了什麽叫做高超的演技，也似懂非懂了，導演想要的效果。
可是，道理他們都懂，不過怎麽做到，就猶如看無字天書了。
“這……”
不少的演員都開始面泛難色。
看看正在監視器前面看著眾人的茹溪，又看看監視器屏幕裏面她演繹的女主，所有演員都忍不住泛起了雞皮疙瘩。
這是真實存在的演技嗎？
這明明是一樣的表情，到底是怎樣達到這樣截然不同的效果的？
這些演員裏面，有不少都是專業出身的。
可是也從來沒有老師教導過他們，用同樣的表情，來達到這樣的效果。
眾人欲言又止，止又欲言。
然後，茹溪的第一場戲落下帷幕，演員們迎來了導演期盼的目光。
“現在有誰願意來試一下？”李嶸鼓勵道。
良久，沒有人應答。
李嶸的臉色好像有一點點不太好了。
於是他直接開始點名，“鄭玠，你作為女主的哥哥，先來試一試。”
被點名的男演員楞了一下，頂著眾人的目光，走到眾人與李嶸中間。
“就先試一下劇本第一幕第十二場好了。”
聽到導演的話，鄭玠心中嘆了一口氣。
劇本臺詞他當然是看了很多遍，熟的不能再熟了。
可是對於這種演繹出來的效果，他卻摸不著半分。
在進入劇組之前，他還在想著導演會拍出怎樣的效果，以及他應該如何演繹，才能讓這位鬼才導演滿意。
現在想來，恐怕他近段時間都不能辦到了。
隨後，他就只能按照劇本上所看到的，以及自己所理解的，來了一場中規中矩的演繹。
雖然知道自己的演繹，恐怕並不能讓這位導演滿意，但是鄭玠還是心無旁騖地去做了。
只是結果還是讓他感到遺憾，李嶸導演看起來並不是很高興的樣子。
李嶸恍然明白過來，茹溪的演技，好像讓他將對其他人的期待都提得太高了。
其實，鄭玠那樣的，才是正常普通演員所能達到的樣子。
在這一群演員當中，鄭玠還算是最有靈氣的那一個。
他的演繹，像是一盆冰水一樣，終於將李嶸產生的過度理想的心態給澆熄了。
“行吧。”
代入一下自己，好像也是一件比較難以達到的事情。
李嶸決定放寬心態，就按照之前自己的想法，一步一步進行調.教吧。
茹溪就一直站在一旁，看到一臉難色的眾人，不知應該作何感想。
她自己演繹盛婉餘的時候，完全是憑借著先前就已經入戲的狀態。
如果說讓她現在教導其他人的話，也不一定能形容個七八.九來。
所以她現在唯一能做的，恐怕就是在李嶸導演給眾人講解的時候做示範了吧。
她想得確實沒錯。
在接下來李嶸給其他人pia戲的時候，她就不得不在旁被他“呼來喝去”。
這樣的日子，對劇組的任何人都是一種煎熬。
在經過了不知多少場微表情分析的好幾天之後，眾人好像隱約摸到了一個境界。
雖然還沒有茹溪所能表達的那樣收放自如，但是比起之前，眾人目前表現出來的效果已經非常不錯了。
折騰了很久的李嶸，總算是感受到了一點滿意。
趁著這個狀態，《殺氣》劇組終於開始運轉起來。
在茹溪拍攝的第一場獨角戲之後，第二場戲開拍了。
只是，等到上場的時候，又出現新的問題。
以往的時候，茹溪對於演技的表達擁有絕對的控制。
可是在這次的拍攝途中，她只要一進入狀態，就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。
一個真實的盛婉餘。
這時候的她是不能收斂演技的，跟她搭檔的其他演員，面對這樣直觀的沖擊，突然就完全發揮不出來了。
李嶸只好又無奈地停下拍攝，讓茹溪陪著眾人開始不停的練習。
換做是其他導演的做法，與其讓其他演員來適應茹溪一個人，還不如就讓茹溪一個人來適應其他人。
可是李嶸不一樣，好不容易能有一個能完全達到他心目中效果的演員，他是絕對不會妥協的。
在沒開拍之前，他本來就預想到了這樣的情況。
只是茹溪的演繹，讓他產生了一種會很順利的錯覺。
現在知道這是錯覺，雖然會有一點失望，但他其實早有準備。
當初早就預備了一定的時間來給眾人打磨基礎，所以李嶸在時間上一點也不慌。
直到一個星期之後，跟茹溪搭檔的人都適應了她的節奏，李嶸重新才撿起了拍攝。
顯然，在茹溪的無意識壓迫下，眾人的演技以一種飛快的速度飆升起來。
在練習的時候，眾演員也察覺到了自己以及其他人的變化。
深切地領悟到茹溪恐怖演技的同時，他們對此也深懷感激。
如果不是茹溪的話，他們也絕對沒有這樣好的機會，來磨練自己的演技。
與茹溪參演過的其他劇組演員相比，這些演員的感激更是深厚。
相反的，在導演和其他演員都在讚賞她的時候，茹溪卻深切地察覺到了自己的缺陷。
雖然平常表現得寵辱不驚，但其實在茹溪的內心裏，她對自己的演技是非常有自信的。
可是這一次不一樣了。
盛婉餘是這兩世中，唯一一次讓她感覺到極為吸引她的角色。
進入《殺氣》劇組後，她飾演的第一場戲，和李嶸導演表現出來的驚異，讓她一度以為自己的演技已經沒有缺憾。
更甚至，她覺得自己仿佛到達了一個頂峰。
只是，後來與其他演員拍攝的時候，她才一點一點地察覺出來，這次她是真的遇到了挑戰。
李嶸導演的心理她很清楚。
站在他的角度，打磨出一部巔峰的影片，才是他所追求的。
可是茹溪跟他不一樣，她追求的卻是演技的巔峰。
現在她才明白，有的時候，共情能力太強，甚至會對她的演技有所阻礙。
從前世的時候開始，茹溪就一直對演技抱著一種真理，那就是絕對的掌控。
她相信，絕對的掌控才是她開啟演技巔峰的鑰匙。
在接到《殺氣》這個劇本之前，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達到了。
現在才知道，不是這樣的。
她以為她之前所到達的是巔峰，卻沒想到，原來這只是顛峰之前的某一個高峰。
想要達到那個巔峰，還有更長的路需要走。
首先，她需要完成的，就是克服自己絕佳的共情能力。
茹溪明白，李嶸導演的這部片子，對她的演技來說，已經起不到任何幫助了。
當然，既然接下了它，茹溪勢必要把它演繹成功的。
不過她更期待的是，另一部足夠讓她成長的影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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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快，她就收攏了自己的心思，專心接下來的事情。
梅·雪的新品發布會完滿結束，茹溪的時間也就空了下來。
期間，茹溪不是沒有嘗試過去調查賀文岫的近況，但是基本上什麽都查不出來。
至於她哥哥茹崢那邊，茹溪是不放心讓他去的。
所以，這件事情只好作罷。
等到《殺氣》開機的時候，已經快到四月的下旬。
李嶸導演的風格一向不羈。
被人稱為“襄鬼”，一是因為他出生襄市，二是因為他的風格詭異，但是很多時候又會達到出人意料的效果。
恐怕任誰都沒想到，他這次的選材，會是這樣一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類型。
對於這次的劇本，她看得似懂非懂，但是與生俱來的共情能力，又能讓她很快能代入進去。
茹溪在此之前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，以她的能力，任何的角色都不在話下。
但是這一次，她的能力好像被迫失控了。
越是接近開機的日子，她就越是不受控制。
她時時刻刻都有可能會陷入《殺氣》的女主情緒當中，這也是一件很困擾的事情。
當然，這也同樣是一件非常具有挑戰性的事情。
拍攝的地點選在了襄市的影視城。
李嶸開機的時候，跟其他的導演完全不同，其他的導演一般都是會進行上香儀式，就是為了能夠安心順利地完成拍攝，他卻對此毫不在意。
茹溪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，什麽儀式都沒有，就直接開拍了。
她卻不知道，李嶸觀察她已經很長很長時間了。
第一次聽說茹溪這個名字的時候，是在和顧閑文導演的聊天當中。
顧閑文對茹溪的演技是非常認可的，而李嶸也很是相信顧閑文。
尤其是在見識到茹溪飾演的萬理之後，就更是肯定了茹溪的演技。
不過，這次的女主跟以前的角色完全不一樣。
這是一次新的嘗試，並不是一般的演技能飾演出來的。
雖然茹溪已經在去年的鳳凰獎上獲得了影後的殊榮，可是對於李嶸而言，並不意味著這次的拍攝一定會順利。
李嶸原本是這樣想的。
不過，在沒有和茹溪討論的情況下，當他看到茹溪拍攝的第一場戲之後，他就明白，這個女主，找對了。
他原本以為，就算茹溪的演技再好，也不一定能夠飾演出他心目中的那個女主。
可是等他看到茹溪在場上的變化，從原本的溫婉可人，變到那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氣質。
那種顫栗的感覺，就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一模一樣。
《殺氣》的女主名字叫做盛婉餘。
在劇本的背景之下，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。
也就代表著，所有人都是平凡而普通的。
盛婉餘就是這樣一個平凡的人，她的父母親孕育了三個孩子，而她，就是其中最小的那個。
上面兩個孩子，分別是一個哥哥，和一個姐姐。
不過在這個世界裏，並不存在所謂的偏心。
所以，盛婉餘明明是最小的那一個，和哥哥姐姐所受到的對待卻都是完全平等的。
當然了，哥哥和姐姐對待她，和其他的家人也是同樣的態度。
明明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熱情和友善，但是盛婉餘能看到更多的東西。
她從小就看到，嘴上說著非常相愛的父母，眼睛裏卻是對對方的麻木。
盡管小時候的她，根本就不懂得麻木這個詞。
可是心底的那種感覺，讓她記憶猶新。
哥哥姐姐和她之間的相處，看起來是多麽溫暖。
可是在小時候的盛婉餘眼裏，他們的眼神是冰冷無情的。
盛婉餘可以看得出來，但是她卻從來沒有對其他人說過。
就像其他人，也絕不會跟她說出自己心裏的想法一樣。
這個世界是荒謬的。人不應該被規則所束縛。
盛婉餘一直是這樣認為。
但是對審判的恐懼，讓她無法說出口。
就這樣，盛婉餘從很小的豆丁，長成了一位身姿曼妙、美麗動人的少女。
她的心裏，充斥著無法想象的折磨。
可是這個世界無法自殺，也沒有可能被其他人給殺掉。
按照這樣的情況下去，盛婉餘會按照規則，成為蕓蕓眾生中的一員。
從學校畢業之後，進入社會，成為一名普通的白領。
跟所有的同事一樣，做著最基本的工作，拿著最基本的工資。
也有可能某一天，機遇降臨在她頭上，做某項工作的時候，她的才能初露端倪，開始被上司賞識，然後平步青雲。
可是，盛婉餘的心理狀況，讓她完全無法繼續這樣的人生。
她的心裏埋著一把利刃，不是砍向別人，就是砍向自己。
不過，規則的束縛，還是讓她動了惻隱之心。
所以她決定，用一種規則無法束縛的行為，來結束自己的生命。
至於這種行為到底應該怎樣做，她想了很久很久，在心裏羅列了許多種計劃。
甚至是在每一秒空閑的時間，她都在計劃著怎樣利用其他的人，來達成自己的計劃。
一步扣一步，一環扣一環。
中間不能出現絲毫的缺漏或差池，因為一招不慎，她就有可能被規則發現。
然而被規則發現的最後結果，就是被審判。
審判，是所有人心中的噩夢。
直到她在心裏，將一切都計劃得完美無缺，才開始一步一步施行。
茹溪的第一場戲，是從中間開始的，是一場獨角戲。
在此之前，除了一個劇本，她什麽提示都沒有得到。
進組之後，李嶸導演就奉行一個規則，能不說話就不說話。
再加上其他的事情繁忙，茹溪也就沒好意思去打擾他。
只是沒想到，李嶸導演的性格竟然如此，前期不聲不響，後面直接就讓她上場了。
甚至兩人說話的時間，都沒超過十分鐘。
與其說是開拍第一場戲，更不如說是試戲的樣子。
茹溪也看得出來，對於別的導演來說，至關重要的第一場戲，也就是開門紅的那場戲，在李嶸那裏，絲毫不值一提。
索性，茹溪也沒有壓制自己的想法。
在第一場戲中，她就完全代入了前面困擾了她很久的情緒。
明明熱情洋溢的笑臉，但是她演繹出來的時候，讓人有一種莫名的、害怕的感覺。
場下的周晴看到這一幕的時候，也終於明白過來了。
之前她遇到的這樣的情況，只是時間提前了而已。
和周晴的反應不同，李嶸則是看的目不轉睛。
《殺氣》這一劇本，花了他很長的時間。
並不是說劇本是他編寫的，而是他對這個劇本琢磨了許久。
他本身是一個很有天賦的導演，但是這個劇本裏構架的世界，是前人都沒有拍攝過的。
李嶸找不到任何可以借鑒的經驗，所以只能一個人仔細再三琢磨。
對這個劇本的概念，只留存在他的心裏，任何人都沒有聽他提及過。
但是，茹溪的演繹，仿佛是從他的心裏蹦了出來。
就是這樣的！
就是這樣的一種效果！
這種仿佛找到了知音的感覺，讓李嶸整個心情都激動了起來。
他終於明白了，有些人的天賦是真的讓人難以企及。
換作是任何一個其他的女演員，都絕對達到不了這樣的效果。
等茹溪拍完一場下場的時候，面對的就是李嶸喜形於色的臉。
“太棒了！茹溪你簡直就是個天才！”
茹溪從認識他這麽久，都從來沒有見到過他這樣外露的表情。
不過，能受到這樣一位鬼才導演的肯定，對於茹溪來說，也是一件很值得榮耀的事情。
脫離盛婉餘的情緒後，茹溪就恢覆成平常的樣子。
盡管受了這麽大的誇讚，但是臉上除了有些榮幸之外，沒有太大的情緒變化。
“嶸導，您過譽了，我只是對這個角色琢磨了很久而已。”
相比之前稍顯冷淡的態度，李嶸現在的態度簡直天差地別。
看著茹溪的眼神，仿佛都要放出光來。
要不是眾人都知道他的性子，還以為他是遇上了什麽真愛。
“不不，我這絕對不是過譽。”
李嶸還以為，就算茹溪的演技再高超，還是免不了讓他指導的。
卻沒想到，茹溪演出的效果，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。
本來他還打算在看完她的第一場戲後，花一段時間對她的演技進行一個調.教。
現在看來，完全沒有必要了。
甚至，有了茹溪的存在，其他的演員也幾乎有了一個模板。
一個另一個世界的模板。
雖然盛婉餘才是主角，可是這個世界的其他人，心中的想法何嘗不是那個樣子呢？
他們跟盛婉餘是一樣的，只是盛婉餘敢於嘗試，而其他人卻遲遲不敢踏出那一步。
但是，那些埋藏在心裏面的想法，其他的人與盛婉餘沒有任何區別。
是以，每個人表現出來的，與盛婉餘也應當沒有任何區別。
不過這種表演的方式，與現在其他的電影表達出來的，是完全不一樣的。
這也是，李嶸遲遲沒有開機、在演員方面尋找了很久的主要原因。
《殺氣》這部電影裏，對每一個演員的演技，都有著較高的要求。
但是只要有一個人演繹出來他心裏的感覺，其他的演員就可以照做。
演技太過匠氣沒關系，最重要的是有一定的模仿能力，一定要能模仿出那種感覺來。
現在，茹溪用演技告訴他，這個開頭是他沒想到的順利。
他相信，在茹溪和他自己的指導下，只要其他演員不是傻子，都很快能明白應該怎麽演繹。
這可要大大節省了他的時間。
原本他還打算花一個星期，甚至更多的時間來調.教眾人的演技的。
茹溪的第一場戲，讓他對接下來的拍攝充滿了莫大的信心。
然後，他懷著找到了寶藏一樣的心情，將其他的演員召集了過來。
《殺氣》劇組裏，茹溪發現自己認識的演員沒有幾個。
不過，僅有的認識的那幾個演員，都是在演技上面有著不錯的天賦的。
所以，茹溪的想法跟李嶸差不太多，覺得接下來的戲份應該穩了。
只是萬萬沒想到的是，兩人現在抱著多大的信心，在看到眾人的演繹之後，就迎來了多大的失望。
很快，在李嶸的吩咐下，場務將所有的演員都聚集了起來。
面對著李嶸這樣的大導，還有茹溪這個新晉的鳳凰獎影後，其他的演員顯得有點興奮加激動。
李嶸找過來的都是比較務實的演員，每一個都是很踏實，且願意在演技上面下功夫的人。
能得到李嶸導演的指導，還能看到新晉影後的演技，從中學到一些東西，這是他們此行最大的目的。
所以每個人都是對接下來的日子抱著很大期待的。
就跟李嶸和茹溪，同樣對他們抱著期待一樣。
然而，事實很快就磨滅了所有人的期待。
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像茹溪那樣有天賦的李嶸，沒有打算直接讓眾人上場。
而是讓眾人集結到監視器前。
進組的眾人也迎來了他們的第一個任務，那就是觀看茹溪的第一場演繹。
“我也不需要你們的演技能驚為天人，只要跟著監視器上面的茹溪學，能達到她的十分之一的效果，那接下來的一切就都OK了。”
李嶸說話的時候，眾人感覺到一股沒來由的壓力。
但是，這個十分之一，卻是讓大家感覺到有一點點被看輕的感覺。
說一點點其實有些誇張，其實眾人感覺到很受冒犯。
他們心想，雖然自己的演技可能確實不如茹溪這位新晉影後，但是論相對距離，是絕對不會差十分之九這麽遠的。
眾人這麽想著，臉上也不由露出了一點點想法。
李嶸沒有在意，茹溪倒是有些覺得導演太給她拉仇恨。
不過，如果能促進眾人的行動能力，茹溪也是不介意被當成靶子的。
兩邊人的想法完全不同，一邊想要讓其他演員給力一點，另一邊想證明自己的實力。
只是在眾人看完茹溪第一場的獨角戲後，他們不由懵了。
這一場讓眾人完全感受到了什麽叫做高超的演技，也似懂非懂了，導演想要的效果。
可是，道理他們都懂，不過怎麽做到，就猶如看無字天書了。
“這……”
不少的演員都開始面泛難色。
看看正在監視器前面看著眾人的茹溪，又看看監視器屏幕裏面她演繹的女主，所有演員都忍不住泛起了雞皮疙瘩。
這是真實存在的演技嗎？
這明明是一樣的表情，到底是怎樣達到這樣截然不同的效果的？
這些演員裏面，有不少都是專業出身的。
可是也從來沒有老師教導過他們，用同樣的表情，來達到這樣的效果。
眾人欲言又止，止又欲言。
然後，茹溪的第一場戲落下帷幕，演員們迎來了導演期盼的目光。
“現在有誰願意來試一下？”李嶸鼓勵道。
良久，沒有人應答。
李嶸的臉色好像有一點點不太好了。
於是他直接開始點名，“鄭玠，你作為女主的哥哥，先來試一試。”
被點名的男演員楞了一下，頂著眾人的目光，走到眾人與李嶸中間。
“就先試一下劇本第一幕第十二場好了。”
聽到導演的話，鄭玠心中嘆了一口氣。
劇本臺詞他當然是看了很多遍，熟的不能再熟了。
可是對於這種演繹出來的效果，他卻摸不著半分。
在進入劇組之前，他還在想著導演會拍出怎樣的效果，以及他應該如何演繹，才能讓這位鬼才導演滿意。
現在想來，恐怕他近段時間都不能辦到了。
隨後，他就只能按照劇本上所看到的，以及自己所理解的，來了一場中規中矩的演繹。
雖然知道自己的演繹，恐怕並不能讓這位導演滿意，但是鄭玠還是心無旁騖地去做了。
只是結果還是讓他感到遺憾，李嶸導演看起來並不是很高興的樣子。
李嶸恍然明白過來，茹溪的演技，好像讓他將對其他人的期待都提得太高了。
其實，鄭玠那樣的，才是正常普通演員所能達到的樣子。
在這一群演員當中，鄭玠還算是最有靈氣的那一個。
他的演繹，像是一盆冰水一樣，終於將李嶸產生的過度理想的心態給澆熄了。
“行吧。”
代入一下自己，好像也是一件比較難以達到的事情。
李嶸決定放寬心態，就按照之前自己的想法，一步一步進行調.教吧。
茹溪就一直站在一旁，看到一臉難色的眾人，不知應該作何感想。
她自己演繹盛婉餘的時候，完全是憑借著先前就已經入戲的狀態。
如果說讓她現在教導其他人的話，也不一定能形容個七八.九來。
所以她現在唯一能做的，恐怕就是在李嶸導演給眾人講解的時候做示範了吧。
她想得確實沒錯。
在接下來李嶸給其他人pia戲的時候，她就不得不在旁被他“呼來喝去”。
這樣的日子，對劇組的任何人都是一種煎熬。
在經過了不知多少場微表情分析的好幾天之後，眾人好像隱約摸到了一個境界。
雖然還沒有茹溪所能表達的那樣收放自如，但是比起之前，眾人目前表現出來的效果已經非常不錯了。
折騰了很久的李嶸，總算是感受到了一點滿意。
趁著這個狀態，《殺氣》劇組終於開始運轉起來。
在茹溪拍攝的第一場獨角戲之後，第二場戲開拍了。
只是，等到上場的時候，又出現新的問題。
以往的時候，茹溪對於演技的表達擁有絕對的控制。
可是在這次的拍攝途中，她只要一進入狀態，就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。
一個真實的盛婉餘。
這時候的她是不能收斂演技的，跟她搭檔的其他演員，面對這樣直觀的沖擊，突然就完全發揮不出來了。
李嶸只好又無奈地停下拍攝，讓茹溪陪著眾人開始不停的練習。
換做是其他導演的做法，與其讓其他演員來適應茹溪一個人，還不如就讓茹溪一個人來適應其他人。
可是李嶸不一樣，好不容易能有一個能完全達到他心目中效果的演員，他是絕對不會妥協的。
在沒開拍之前，他本來就預想到了這樣的情況。
只是茹溪的演繹，讓他產生了一種會很順利的錯覺。
現在知道這是錯覺，雖然會有一點失望，但他其實早有準備。
當初早就預備了一定的時間來給眾人打磨基礎，所以李嶸在時間上一點也不慌。
直到一個星期之後，跟茹溪搭檔的人都適應了她的節奏，李嶸重新才撿起了拍攝。
顯然，在茹溪的無意識壓迫下，眾人的演技以一種飛快的速度飆升起來。
在練習的時候，眾演員也察覺到了自己以及其他人的變化。
深切地領悟到茹溪恐怖演技的同時，他們對此也深懷感激。
如果不是茹溪的話，他們也絕對沒有這樣好的機會，來磨練自己的演技。
與茹溪參演過的其他劇組演員相比，這些演員的感激更是深厚。
相反的，在導演和其他演員都在讚賞她的時候，茹溪卻深切地察覺到了自己的缺陷。
雖然平常表現得寵辱不驚，但其實在茹溪的內心裏，她對自己的演技是非常有自信的。
可是這一次不一樣了。
盛婉餘是這兩世中，唯一一次讓她感覺到極為吸引她的角色。
進入《殺氣》劇組後，她飾演的第一場戲，和李嶸導演表現出來的驚異，讓她一度以為自己的演技已經沒有缺憾。
更甚至，她覺得自己仿佛到達了一個頂峰。
只是，後來與其他演員拍攝的時候，她才一點一點地察覺出來，這次她是真的遇到了挑戰。
李嶸導演的心理她很清楚。
站在他的角度，打磨出一部巔峰的影片，才是他所追求的。
可是茹溪跟他不一樣，她追求的卻是演技的巔峰。
現在她才明白，有的時候，共情能力太強，甚至會對她的演技有所阻礙。
從前世的時候開始，茹溪就一直對演技抱著一種真理，那就是絕對的掌控。
她相信，絕對的掌控才是她開啟演技巔峰的鑰匙。
在接到《殺氣》這個劇本之前，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達到了。
現在才知道，不是這樣的。
她以為她之前所到達的是巔峰，卻沒想到，原來這只是顛峰之前的某一個高峰。
想要達到那個巔峰，還有更長的路需要走。
首先，她需要完成的，就是克服自己絕佳的共情能力。
茹溪明白，李嶸導演的這部片子，對她的演技來說，已經起不到任何幫助了。
當然，既然接下了它，茹溪勢必要把它演繹成功的。
不過她更期待的是，另一部足夠讓她成長的影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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